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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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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工部侍郎(上)

沒一會兒槐花飯就蒸好了,顏惜寧揭開了鍋蓋,蒸籠中的槐花沾染了玉米粉變得微黃,但是依然可以清楚的看清槐花的輪廓。

蒸熟之後的槐花香味沒有先前那般明顯,但是卻散發著一股別樣的香甜。顏惜寧用筷子快速撥了一下槐花,粒粒分明的槐花松散的抖動著,看著非常誘人。

趁熱將槐花裝在碗裏,顏惜寧往槐花上澆了一勺蜂蜜:“你要去宮裏,就不吃鹹口的了。”

鹹口的槐花配上搗碎的蒜泥味道才棒,但是蒜泥吃完了之後口中會有味道。姬松要面聖,總不能滿口蒜味。

姬松頷首:“好。”

蜂蜜受熱快速融化,快速翻攪之後,每一粒槐花上都沾染了蜜糖。姬松挑起一筷子槐花送入口中,他本以為槐花粒會像米粒那樣軟糯,沒想到槐花的口感意外的覆雜。

柔軟、爽脆、絲滑的槐花飯清香爽口,滋味意外的鮮美。姬松曾經在宮中吃過用玫瑰做成的餅,沒想到槐花也有鮮花餅的滋味。

姬松不由得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見他吃得香,顏惜寧笑道:“鍋裏還有,你慢點吃。如果你喜歡的話,晚上回來試試鹹口的槐花飯。”

姬松點點頭,眼含笑意:“好。”

吃了兩碗槐花飯之後,姬松在嚴柯等侍衛的陪同下離開了聞樟苑。雖說下午才會入宮,可是他要更換朝服,入宮還要有一系列的程序,這一套禮下來,也就到了下午了。

目送著姬松的身影遠去,顏惜寧嘆了一聲:“不容易啊。”

白陶好奇的問道:“少爺,什麽不容易?”

顏惜寧道:“我說做皇子不容易,尋常人家的兒子見老子哪裏有這麽多規矩?”

入了宮門到處都是規矩,禦史們的眼睛比攝像頭都要厲害。一旦哪裏做得不對,彈劾的本子就會像雪花一般飛向了皇帝的案桌。

尋常人家的兄弟關系也遠沒有皇家這麽兇險,普通人家兄弟不和最多分家之後老死不相往來,皇家一旦撕破臉那就是要命的事。

顏惜寧抖了抖:“珍愛生命,遠離皇家。”

白陶傻乎乎的撓撓頭發:“哦……”可是少爺已經進了容王府,也算是皇室中人了,他還想怎麽遠離呢?

白陶看著顏惜寧的背影想問,又怕問了之後少爺不開心。算了,他還是去吃槐花飯吧,少爺做的槐花飯聞著好香。

熱乎乎的槐花飯不管是甜口還是鹹口的都好吃,相比較之下,顏惜寧更喜歡吃鹹口的。在槐花飯裏拌上蒜泥,撒上細鹽,澆上一點香油。一口下去各種滋味在口中迸發,香得讓人停不下來。

白陶讚不絕口:“少爺,槐花好吃。下午我們多摘一些吧?”

顏惜寧也讚同:“槐花開過了就不好吃了,下午多摘一些。對了,還能做一些槐花餅讓侍衛大哥們嘗嘗。”

一說到“侍衛大哥”四個字,王春發他們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了廚房門口。他們期待的看著顏惜寧:“王妃,嘿嘿嘿~”

顏惜寧樂了:“快來吃槐花飯,剛出鍋的。”

正午時分,容王府的馬車來到了神武門城門前。神武門是王公大臣和皇子王孫們經經常出入的城門,容王府的馬車剛到城門口,容王入宮的消息就傳入了京中各勢力的耳中。

入神武門時,文官落轎武將下馬,容王府的馬車也不能例外。

當姬松坐在輪椅上擡頭仰望城門時,他突然有些恍惚,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入宮是什麽時候了。但是他記得往年每一次到了神武門,他都會翻身下馬,然後意氣風發的穿過城門。

高大的城門落下了厚重的陰影,身在陰影下的姬松心中起了一股涼意。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以這種姿態回到宮裏,恍惚間那個身披鎧甲意氣風發的熾翎軍主帥策馬揚鞭逐漸遠去,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從這裏開始,嚴柯他們再也不能護送姬松前行了,看著姬松操控著輪深入宮墻,嚴柯眼眶紅了。

還記得上一次進宮,嚴柯還是熾翎軍的左將。那一次熾翎軍大獲全勝,聖上給了熾翎軍殊榮,讓他們騎著戰馬過了神武門。那時候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他們只能站在宮墻外看著主子一人獨行。

看著姬松形單影只,看到行走的大臣對著姬松面露同情之色。嚴柯心中有怒火在燃燒,可是這把火除了燒紅了自己的眼眶,他無法對任何人發洩。

這時身邊有個兄弟突然唾了一口,他聲音沙啞:“他娘的,老子好恨!”

嚴柯也有同樣的想法,恨這高大的宮墻阻擋了他們的去路;恨這不公的世道讓忠勇之士遭受苦難;恨無能為力的自己無法保護自己的主子。

怕主子回頭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樣,嚴柯厲聲道:“把腰桿挺直,別讓主子看到你們的慫樣!”

從神武門到宣德殿,往常只要一盞茶的路程,姬松走了半個時辰。這條路他走了無數遍,還是第一次走得這麽慢。都說宮墻高大幽深,他以前沒感覺,如今無比認同。

一路上他見到不少行色匆匆的朝臣,明明離開朝堂沒多久,這些朝臣大多都不認識了。

四月的太陽不算毒辣,可在毫無遮攔的路上操控笨重的輪椅前行也不輕松。姬松身上的朝服被汗水打濕,背心處的顏色比別處都要深。

快到宣德殿時,聽到消息的平遠帝快步走了出來。看到面色微微發白的姬松,平遠帝對著隨行的太監大發雷霆:“你們怎麽當差的!怎麽不傳轎輦?怎麽不幫容王推輪椅?”

太監們惶恐的跪了一地:“聖上息怒!”

姬松面色平靜,眼底有著深深的傷痛:“啟稟父皇,是兒臣不願讓人幫忙。”

平遠帝見到姬松這樣哪裏還不明白?他的三兒子是熾翎軍主帥,他有自尊和驕傲,面對敵人尚且不會軟弱,又怎會讓宮人看到自己虛弱的一面。

平遠帝心疼不已:“容川啊,你這是何苦。”

姬松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總要適應不是麽?”

平遠帝說不出話來了,姬松出事之後,他希望姬松能振作起來。可是當姬松真的來到他面前時,他心中只有痛和愧。

這一刻平遠帝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面對殘疾兒子無能力為的老父。

宣德殿中飄著濃烈的龍涎香味,曾經姬松覺得這味道非常好聞。可是如今聞到了他只覺得太濃,不如聞樟苑的花草香味自然。

看著高高在上的平遠帝,姬松竟然開始走神,不知道顏惜寧現在在家做什麽呢?這個點,他是不是又爬上床小憩去了?

平遠帝慚愧道:“容川啊,刺殺一事發生至今……”按道理早就該有結果了,可不知道是誰下手這麽利落,楞是沒讓大理寺找到蛛絲馬跡。

看到姬松進宮,平遠帝第一反應便是:容川來討要結果了。

姬松平靜的拱手:“父皇,兒臣今日入宮,不是為了刺殺真相而來。”

平遠帝不解:“那你是?”

姬松抿了抿唇:“兒臣想請父皇停止調查,不要再查下去了。”

平遠帝眉頭一皺:“這是為何?”

姬松眼中有悲傷但是更多的是平靜:“刺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幕後真兇一直沒露出馬腳,朝堂卻因此鬧得人心惶惶。再查下去即便有結果,也只會讓兄弟不和群臣不安罷了。”

“當時雖然兇險,阿寧也因為兒臣受了重傷。可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阿寧已經恢覆無礙了。兒臣和阿寧蒙父皇庇佑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幸事,怎能因為我們讓朝堂不寧?讓父皇勞心?”

姬松直視平遠帝的雙眼:“懇請父皇不要再追查了,否則兒臣和阿寧寢食難安!”

平遠帝心裏五味陳雜:“容川啊,你和你母妃一樣總是替人著想,卻唯獨委屈了自己啊!”

姬松寬慰的笑了:“兒臣不委屈,只求兄弟和睦君臣齊心,楚遼海清河晏。只可惜兒臣成了這般模樣,已經不能像曾經那樣為父皇解憂,為楚遼出力了。”

這段時間平遠帝聽得最多的便是皇子們之間互相潑汙水朝臣互相推諉的事,他的幾個皇子各個有自己的小心思,他還沒老去,他們就將自己的朝堂攪得四分五裂了。如今聽到姬松這一番話,平遠帝心頭一動,幾分心酸襲來,只覺得熨帖至極。

想到姬松雙腿完好時自己交給他的差事他每一件都辦得漂亮,想到他帶著熾翎軍打下的赫赫軍功,想到他中正賢良。平遠帝脫口而出:“誰說你不能為朕分憂?容川,只要你有這份心,你永遠是朕最得力的皇子。”

趁著心中感動未散,平遠帝道:“朕想命你執掌兵部,你可願意?”

話音一落,平遠帝忽然冷靜了下來。姬松是熾翎軍主帥,身上還有能調遣兵力的虎符,若是他執掌兵部,就怕他光明正大偏袒熾翎軍。執掌兵部不算什麽,但是當後勤擁有了調兵遣將的能力,這就可怕了。

若是讓姬松入主兵部,姬松就是所有皇子中唯一擁有實權的人。屆時只怕三位皇子的爭鬥非但不能和緩,反而會愈發嚴重。

然而話已出口,平遠帝後悔也來不及了。他懊惱的責怪自己,年紀大了容易感情用事,是他沖動了。

姬松看穿了平遠帝的後悔,他不動聲色的行了個禮:“能受父皇重用是兒臣之幸,只是兵部責任重大,兒臣恐難當此重任。”

平遠帝心頭一松,語氣越發和緩:“此話怎講?”

姬松嘆道:“父皇信任兒臣,未曾取走虎符,兒臣如今還是熾翎軍主帥。若是兒臣執掌兵部,只怕楚遼其他的將領會覺得兒臣徇私。軍心應如鐵,不能因為兒臣讓軍心渙散。而且太醫說,兒臣的身體需要靜養,不能太勞累。兵部事物繁雜,恐難當此重任。”

平遠帝思考片刻之後再度開口,這一次他的語氣無比真誠:“如今朝局震蕩,除了兵部之外,吏部與工部無人執掌。容川若是想替朕分憂,可以挑選一個。”

44.工部侍郎(下)

吏部主管官員升遷調任,楚遼所有的朝臣都由吏部選拔。若是進了吏部,姬松的身份和地位會水漲船高,在朝堂中也就有了更高的話語權。

工部主管楚遼的建設,大到城池建設,小到農具改良,涉及到楚遼的方方面面。然而工部更加貼近民生,反而離朝堂最遠。

這兩個部,一個有權利有地位,一個只能悶頭做事,任何人選擇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吏部。

平遠帝也是這麽思量的,容川沒了雙腿,至少給他一點實權。然而姬松思考片刻之後對平遠帝道:“啟稟父皇,兒臣願去工部。”

平遠帝楞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容川,你考慮清楚了嗎?”

姬松正色道:“兒臣去工部。”

平遠帝張了張嘴,皇室中人不可能不清楚權勢的重要性,姬松選擇了最邊緣的工部,是他放任了自己自暴自棄了嗎?不,以平遠帝對姬松的了解,他的三皇兒絕不是這種人。

姬松露出一個釋然的笑:“父親。”

平遠帝心頭一顫:“哎。”

姬松道:“兒臣的性子不適合呆在吏部,您就讓我去工部吧。事情總要有人做,在兒臣心裏,帶兵打仗也好,制作農具也罷,都是為楚遼在出力。”

平遠帝心中一軟,強硬的帝王心在赤誠的忠心面前終於柔軟了。平遠帝閉上雙眼,努力憋回想要流出的淚。人老了就是不行了,容易心軟容易動情。

平遠帝壓下情緒:“好!今日起,朕命你為工部侍郎,主工部大小事宜。”

工部尚書犯了一點事去了大理寺,就算能活著回來也會脫一層皮。若是直接將姬松點成工部尚書,難免會惹來朝臣非議,相比之下工部侍郎這個職位不高不低,下可管工部各司,上沒有尚書制約,姬松做事也敞亮。

姬松恭敬的行禮:“兒臣領旨謝恩。”

平遠帝不止給了姬松工部侍郎的職位,他還給了姬松在宮中坐轎輦的權利。姬松無論何時入宮都不用通傳,這是只有太子才有的殊榮。

姬松被任命為工部侍郎的消息風一樣的傳到了各皇子的耳中,一時間太子和姬椋同時舒了一口氣。工部是六部中最邊緣的部門,去了工部,姬松即便身懷虎符也翻不起浪花。

太子妃眉飛色舞,她嬌嗔道:“三皇子傷了腿之後心性大變,如今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這對我們是天大的好事啊。”

姬楠唏噓道:“容川縱有青雲志,沒了雙腿,也只能淪為凡人。工部好,工部閑散,容川在那個位置上好好幹,將來也是一個極好的助力。”

太子妃提醒道:“可不止是助力,您別忘了,虎符還在他身上。”

姬楠連連點頭:“對對,只要他不在兵部,虎符又能派上什麽用場呢?”

二皇子府中,眉眼艷麗的姬椋正搖著扇子聽著小曲:“三皇弟去了工部?呵呵~”

皇子們在想什麽姬松並不知情,他只知道從宮中出來時,天已經黑了。神武門外嚴柯他們站得筆直,見擡著姬松的轎輦出現,嚴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主子。”

姬松揉了揉脹痛的眉角:“回吧。”

一下午在宮裏咬文嚼字,每說一句話都要再三思量,姬松感覺無比疲憊,馬車行了一段路後,嚴柯低聲道:“主子,他們說你拒絕去吏部選擇去工部做了工部侍郎。”

姬松應了一聲:“是。你們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若是他去了吏部,隨時可以動用關系將嚴柯這些將帥安插到合適的位置上去,也免得他們苦哈哈的守著自己吃苦受累。想到這裏,姬松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的部下們。

然而嚴柯他們正色道:“主子,您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屬下相信您。”他們自願跟著主子,別說主子去了工部,即便主子成了平民,他們也願意追隨。

姬松心頭一暖,他溫聲道:“工部很重要,六部中只有工部應對的是百姓。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要小看百姓。”

等姬松回到王府時,夜色已經很深了。姬松看了看天色有些遲疑:“今日要不就不去聞樟苑了。”

嚴柯急了:“為什麽啊主子?”

姬松道:“這個點王妃應該已經歇下了,不要打擾他休息。”

嚴柯卻有不同的看法:“主子,屬下覺得您要去看看,王妃不是說給您留了飯麽?說不定他還在等您吃晚飯。您要是不去,王妃多失望啊。冷俊,你說王妃是醒著還是歇了?”

這時候冷管家垂著手出現在姬松身邊,他眉開眼笑:“回主子,王妃沒睡呢,想是在等主子歸來。”

姬松心頭更暖:“嗯。那……還是去聞樟苑歇息吧。”

顏惜寧正在廚房中腌鹹鴨蛋,他有些苦惱。萬萬沒想到侍衛大哥們的戰鬥力如此驚人,一下午就將品梅園那棵槐花樹上的槐花摘了個幹幹凈凈。摘下來的槐花蒸成了美味的槐花飯被他們一掃而空,答應給姬松留的槐花飯也就沒了下文。

他惆悵的將一只只潔白的鴨蛋放入裝了濃鹽水的壇子中,希望姬松回來的時候忘記槐花飯這事。當聽到院中傳來輪椅聲時,顏惜寧放下了手裏的鴨蛋走出了廚房:“你回來啦!”

看著燭光下顏惜寧明媚的笑容,姬松感覺周身的疲倦一掃而空。他唇角上揚:“嗯,怎麽還沒休息?”

冷俊說顏惜寧為了讓他回來的時候有飯吃一直在廚房中忙碌。被人惦記的感覺真的很溫暖,姬松感覺身體松快了許多。

顏惜寧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他實話實說:“廚子老張給我送了一籃子海鴨蛋,我正在腌鹹鴨蛋。”為了忙活他的鹹鴨蛋,他折騰到現在。

姬松唇角的笑意更深,他不忍心戳破顏惜寧善意的謊言。這人明明就在惦記自己,可是面對自己的時候卻這麽委婉,真是太體貼了。

嚴柯誇張的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好香啊,王妃您做了什麽好吃的?”

說起這個顏惜寧就有話說了:“今天有蒸肉餅,雞蛋羹,還有一道你們從沒吃過的菜。”

發現槐花飯沒了的時候,顏惜寧在菜地中找了一圈,竟然讓他找到了新鮮菜。他種下去的小辣椒竟然長出了好幾只翠綠的辣椒,辣椒秧只有一尺高,辣椒就有三寸長了。

顏惜寧毫不猶豫的揪下了這些辣椒,他準備給姬松他們做一道楚遼沒有的菜色——辣椒小炒肉。材料都準備好了,就等姬松他們回來了。

嚴柯驚訝道:“從沒吃過的菜?是什麽呀?”

顏惜寧擼起袖子:“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稍微等我一下,這道菜一炒就能吃。”

看著顏惜寧興致勃勃的樣子,嚴柯壓低聲音:“主子您看,王妃真的好愛您。”

如果一個人願意等他回家,為他洗手做湯羹,為了讓他吃得更好而絞盡腦汁想新菜色……如果這都不是愛,嚴柯願意去屋頂倒立三天三夜。

姬松沒說話,他心跳加速,眼中的光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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